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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只是甩了甩油亮的鬃『毛』,目送她远去。

    白星忽然觉得好内疚哇!

    走出去几步,她忍不住回头看,就见那匹大黑马依旧站在原地,伸长了脖子,温柔的目送着自己离去的背影。纵然眼底翻滚着浓烈的渴望,可它仍是一动不动、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我想吃,但是我不说……

    啊啊啊啊!

    白星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某种壁垒轰然倒塌的声音,心防瞬间溃不成军。

    她果断退了回去,从布袋中掏出香喷喷的麦仁放到大黑马面前,柔声道:“吃吧。”

    大黑马凑过来嗅了嗅,抖动着长睫『毛』眨了眨眼睛,忽然极其温柔地『舔』了『舔』她的掌心,这才低头吃起来。

    马儿温热的舌头湿漉漉地划过掌心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,叫白星心中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,忍不住伸手去『摸』它柔软密实的『毛』发。

    啊,多么柔顺!

    啊,又是多么温暖!

    清晨的阳光温柔洒落,照耀着这黑『色』的鬃『毛』,闪闪发亮。就像活着的墨汁,宛如流淌的黑夜,乌光粼粼,动人至极。

    这是一匹成年的公马,相较于阿灰有着更为高大的身躯和强健的体魄,大块大块的肌肉线条分明,随着它甩动鬃『毛』的动作,微微跳动……

    这是一种纯粹的力量之美。

    若只看外表,应当是匹十分凶悍的马儿,可谁又能想到在这般强悍的外表下,拥有如此柔软的内心呢?

    哪怕它在吃着麦仁,也还会时不时挑起眼帘望一望白星,清澈的大眼睛里清楚地映出她的影子,仿佛这就是全世界。

    白星忽然有点头晕脑胀,觉得这匹大黑马怎么这样可爱?

    太省心啦!

    “嘶律律!”

    隔壁的阿灰久等不到,已经开始造.反,白星如梦方醒,这才意识到自然竟然把准备给阿灰的零食给了旁的马……

    不得了!

    她本能的打个哆嗦,赶紧又跑回去抓了几把麦仁,小跑着回自己家那边。

    再次路过大黑马时,它甚至还放弃吃到一半的麦仁,抬起头冲自己打招呼呀。

    白星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,忽然有点难以割舍。

    多么可爱的马儿呀!

    但……阿灰还在等着自己呢。

    白星一咬牙,小声道:“我等会儿再回来看你哦。”

    大黑马冲她眨了眨眼睛:我等你呀。

    白星小跑着给阿灰送炒麦仁,然而对方却没有着急吃。

    它长长的马脸上非常人『性』化地流『露』出疑『惑』,似乎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久才过来,歪着脑袋好一番打量。

    白星突然有点心虚。

    她干咳一声,主动替它换了一槽清水和草料,又把麦仁放上去,“吃吧。”

    阿灰吸了吸鼻子,突然瞪圆了眼睛:

    嘶律律!

    你果然有别的马了,这是什么味道?

    白星心里一咯噔,坏了,忘了这小混蛋鼻子好使了。

    然而已经晚了。

    阿灰疯了。

    它在马厩里又叫又跳又撕又咬,朝着白星疯狂发『射』唾沫星子:

    呸呸呸!

    你怎么敢,你怎么敢有别的马?

    它有我好看吗?有我能跑吗?

    你这个朝三暮四的混蛋!

    白星一阵头大,“阿灰你听我解释呀。”

    阿灰吐了一口唾沫: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!

    顿了顿,除非你拿酸酸甜甜的好吃的苹果来哄我!

    廖雁『摸』着自家大黑马的脖子,听着隔壁翻天覆地一般的动静,嘿嘿笑出声,“好小伙子,又混到吃的啦!”

    大黑马冲他打了个响鼻,继续低头吃麦仁。

    廖雁心满意足,拍拍它的大脑袋,“干的不错,继续努力。”

    咱们自家的饭要吃,别人家的饭,也要想办法抢过来吃!

    ≈≈≈≈≈≈≈

    这天早上,孟阳正在门口扫地,忽然听到街头有小孩子大声欢呼道:“哦,杀猪咯,杀猪咯,看杀猪咯!”

    杀猪?

    血?

    灌血肠!

    他立刻丢下扫把,啪啪去敲隔壁的门,圆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欢喜的光,“星星星星,我们去看杀猪呀!”

    院子里一阵细微的响动,片刻之后,却见墙头上冒出来一颗『毛』茸茸的脑袋,“杀猪有什么好玩的?”

    自从廖雁来了之后,白星的许多行为好像又重新退化,变得充满野『性』:比如说,不大爱走门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去买点猪血吧,”孟阳开心道,“我曾经听一个关外来的商人说过,猪血可以灌血肠哇,跟酸菜一起炖着吃可好吃啦。”

    他还一直没机会做过呢,真想炖一次吃吃看呀。

    应该会很好吃的吧?毕竟他做的酸菜那样美味,包的酸菜饺子、炖的酸菜猪肉粉条都香喷喷的,每次都吃的汁水不剩呢。

    血肠?!

    这玩意儿白星还真听过,只不过没吃过,如今被他一提,倒是来了几分兴致,于是直接从墙头上翻过来,“走走走!”

    那还等什么呀?

    跑出去两步了,孟阳才回过神来:没拿盛血的家伙事啊。

    “雁雁!”他隔着墙头喊道,“罐子,拿一个罐子出来!”

    “再喊雁雁,老子就杀了你!”廖雁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
    “雁雁,”孟阳热情相邀,“你要不要去看杀猪呀?”

    “不去!杀猪有什么好看的?”廖雁不屑道,就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幼稚,“你见过杀狼杀熊的吗?”

    他才不像这两个幼稚鬼一样呢,连个杀猪都这么起劲,哼!

    紧接着,就从院子里嗖地飞出来一个瓦罐,孟阳哎呀哎呀地叫起来,脚下踩着小碎步,仰头伸长了胳膊,不断挪动位置,生怕自己接不住摔碎了。

    这可要八文钱呢。

    瓦罐不断下落,就见白星忽然纵身一跃,一把将瓦罐抱在怀中,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她的动作多么轻灵啊,宛如一只突然腾空而起的大鸟,不见丝毫滞涩。

    孟阳松了口气,既羡慕又钦佩的给她鼓了鼓掌,“星星,你好厉害呀。”

    白星本来觉得没什么,可被他这么一夸奖,自己也觉得有点得意:

    我刚刚可是救了一只瓦罐呀。

    天气晴好,瓦蓝的天上飘着棉花似的朵朵白云,两人嘴巴里嚼着红薯干,一路倒腾着小碎步往杀猪的地点赶去,脑子里想着好吃的灌血肠,连头发梢都透着雀跃。

    托几个大声嚷嚷的小孩子的福,杀猪的地方很好找,就在王家酒楼门前呢。

    王掌柜每年冬天过年前都会杀翻一头大肥猪,大部分好肉都分与城中生活艰辛的矜寡孤独,不好料理的下水就地散与围观的人,并不图赚银子。

    而城中百姓们也很自觉,并不哄抢,若有想要的,多少都会给几个钱。而王掌柜又会自己略添几个,换成米面一并送出去。

    能帮助到别人,大家都很高兴,就连吃肉时都觉得更香了。

    在漫长的冬日,花败了,树枯了,鸟飞了,就连大部分河面也干涸,桃花镇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玩乐的手段,所以每年杀猪时都会吸引好些人来看。

    孟阳和白星赶到时,王家酒楼门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人,正中央传出“吭哧吭哧”有力的猪叫声。

    周围不断有人发出赞叹:“真是头好猪啊!”

    “好家伙,这得多沉呐,四个壮汉来抬!”

    心急如焚的孟阳搂着大瓦罐,左边转转,右边转转,努力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仰头去看,希望能找到一点空隙钻进去:若不挤到前面去,可就没有自己的份儿啦!

    其实若跟别人说一下,倒也不是不能通融,只是他不好意思嘛。

    白星眨巴着眼睛看他没头苍蝇似的瞎转,也不知道到底在干嘛,于是原地提气一蹦,嗖得蹿起来半人多高,将里面的场景看了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“好大好白好胖的肥猪,蹬腿可有劲儿了。”

    真的好胖,那得有多少肉啊?她嘶溜着口水想着。

    “嗬,小姑娘蹦得这么老高!”有个中年汉子被白星的举动吓了一跳,满是赞叹地看了看她的长腿,旋即又笑起来,非常慷慨地让出自己的位置,直接拉着他们两个往前推,“缩在后面能瞧见什么?往前去,往前去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动作,旁边几人也纷纷响应,立刻让出来老大一个空地。

    孟阳和白星稀里糊涂就被人推到最前面,几步外就是蹬着四条腿儿挣扎的大肥猪。

    两人面面相觑,都有点懵,有点云里雾里的,于是又转着圈儿道谢。

    许多人不认识刚来不久的白星,却都认识孟阳,当即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算什么事儿,也值当的道谢?”

    “小先生,去年我家的对联还是你写的呢,写得可真好,赶明儿我再去找你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这俩实心眼的孩子,缩在后头蹦脚呢,我们都看了好几年了……”

    周围顿时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,整片空气都充满着轻快欢乐的气息,叫人的嘴角也不自觉跟着往上挑。

    孟阳一一应下,又跑去跟王掌柜说想要点猪血。

    王掌柜大清早就出去拉猪,鼻尖冻得红红的,抄着袖子笑着点头,“炒猪血吃啊?要的要的,你们小孩家家的,看瘦的这样,是该补补血气。”

    说着又去看他怀里抱着的小瓦罐,直接就笑了,“嗨,这个才能装多少呀?你家不是三个人吗?半大小子吃穷老子,正是能吃的时候呢,换大盆。”

    嗨,真不愧是读书人,干什么都秀秀气气的,那巴掌大点的瓦罐能装几两血?

    说着,果然让伙计去拖了一个大盆来,简直能装开一个冬冬那么大。

    “哥哥,姐姐,”说冬冬,冬冬到,也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个小姑娘拉着,一溜儿跑到这边来,“那个哥哥呢?”

    白星心想,那哥哥在房顶上嚷嚷着要杀人呢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去看冬冬身边陌生的小姑娘,也就才一岁多点的样子吧,矮矮小小的一坨,裹得棉球一样,走起路来都不大稳当,摇摇晃晃的,像个不倒翁。

    小姑娘也在仰着脑袋看她,圆嘟嘟的苹果脸上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,清清亮亮,没有一丝阴霾和尘埃。

    红润润的小嘴微张,『露』出里面几颗米粒似的小白牙,嘴角隐约还有一点清亮的……口水?

    白星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看:一块没有吃完的红薯干。

    这是孟阳挑了特别肥美的红薯晒的,又甜又厚,吃起来可有嚼劲儿了,越嚼越香,她特别喜欢。

    现在……

    白星抿紧嘴唇,手指微微用力,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,内心陷入可怕的挣扎。

    过了会儿,她坚定地把手往前推了推,“哝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眨了眨眼,晃晃悠悠伸手去接,『奶』声『奶』气道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娘说过的,别人给东西要说谢谢,她还记着呢。

    白星心中因为痛失地瓜干而出现的伤口瞬间痊愈,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腮帮子。

    唔,好软哦。

    “姐姐,这是我妹妹,”冬冬忽然超大声,超得意的说,“是不是特别可爱?”

    孟阳好奇道:“你哪来的妹妹?”

    冬冬双手叉腰,骄傲道:“我表姐生哒!”

    孟阳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都什么『乱』七八糟的辈分啊!

    此时场上的屠夫已经将雪白的刀锋磨得锃亮,他将袖子挽得高高的,『露』出双臂结实的肌肉,引得一干大姑娘小媳『妇』窃窃私语,羞红着脸儿,想看却又不敢直看。

    但那些成婚多年的女人就没有这么多顾忌啦!她们的胆子简直大到吓人呐。

    不知有谁大声喊了一嗓子,“穿这衣裳杀猪容易弄脏哩,不如就脱了吧!”

    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响亮的哄笑,那屠夫挠了挠头,竟也被臊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啧啧,”吴寡『妇』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在前头,嘴里嗑着瓜子,一双眼睛不住在那屠夫身上扫视,咯咯笑着,“真不错。”

    那屠夫仿佛听到了,故意将袖子挽得更高,『露』出更多明晃晃的肌肉,引来周围女人们好一阵不怀好意的笑。

    他可得意呢!

    只要还穿着衣裳就行……

    “不成体统……”康三爷的脸黑了,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此时的他古板得简直像个读书人呀。

    吴寡『妇』听后,忽然笑得更厉害。

    她往康三爷那边挨了挨,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腰眼,凑到耳边,低声调笑道:“你的一定更好看。”

    康三爷的脸腾地红透了,仿佛要滴下血来。

    他稍显慌『乱』地把拐杖往旁边挪了挪,结巴道:“说,说什么胡话……我要家去了!”

    吴寡『妇』顿时笑弯了腰。

    她生怕康三爷恼羞成怒,于是连瓜子都顾不上磕了,忙用两条胳膊拉住他的,放软了声音赔不是。

    她虽然已经有了一点年纪,但声音依旧又软又甜,两只好看的眼睛里也水波粼粼,如夏日午后阳光下的湖面,满是情意。

    康三爷的脸依旧红着,但已经不想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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