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怪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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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话说这怪柳原是有些来历，这话且放一边，因着属阴，又生在阡陌之间，靠着坟茔，吸得一些阴气，因此阴气是人所生，就便生得些灵力，渐通人言，虽说不得，但多少懂些。又得着些造化，这造化也是蹊跷，一游方道士，有些功力，平日里游走四方，与人看相说卦，还会着些吐纳之术。这一日也合着该出事儿，道人白日里街中游走，靠与人讲卦，得着些银钱，且平日里好酒，走了这些时日，也有些困顿疲乏，便沽了一些酒菜，喝得久了些，也多了些，便有了些不胜酒力，原本夜间准备前往下一家说好的法事，走至此间，渐觉身乏力亏，酒劲上涌，依着这棵柳树坐倒了，嘴里喃喃乱语，竟睡着了。睡至半夜，因寒露渐重，发起热来，便却醒来，醒来四处打望，见身边林疏草深，影影绰绰，又加之不远处暗磷飞舞，冒的一身冷汗，身上热病去了一半，酒也醒了大半，自觉身染微恙，也是暗暗心惊，旋即又大呼侥幸。这看官说如何侥幸？却道当时年代，缺医少药，民间最怕无非一个病字。如今感冒发烧，那是吃颗药，打支针，眼见着就好。那年月，稍稍一个不注意，一个寒热之病，要人性命是再常见不过，而此时，道人酒醉在此间歇息，风霜露重，染了寒热治病，本是不好，但这一下警醒，又出了一身汗，这病就去了一半，加之他常年行走四方，有些防身诊病之法，救了自己一命。闲话暂且抛在一边，却说这道人也是有些手段，会些吐纳之功，于是端坐树前，调息运力，口中念念有词，歪打正着，竟让他医的好了自己寒热。见天色微明，起身掸掸衣上尘土上路不提。这柳树却是被惊着了，疑为天神，此后每每念及，便有样学样，因与人不同，人是天地造化，树却不同，久久未得入道，却因其有了执念，日思日行，一日按道人行念吐纳，一道惊雷劈下，原本这世上万物，各有归宗，老柳执念，天地探知，意欲发一枚惊雷，致其魂消魄散，不想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，反而助其入道了。此后，此柳日夜修行，竟生出灵智。

    生出灵智后，此老柳心思渐渐活动，觉得采吐自然阴阳造化有些慢了，尽心生食人之心。此地阡陌纵横，又近着坟茔，农人出耕，先人祭扫，都得路过此处，每每被其所害。乡人越怕，请得一高僧来此，高僧巡查数日，于一日间布下机关，意欲斩草除根，除了柳精一害。但柳精多年精修，也有了些道行，又因做得坏事多了，有些防备，虽被高僧所伤，但使尽法力，留根断枝，幻化出逃，留下了日后这无尽祸端。

    这柳精凝起一丝精气，注入一支细柳，舍却本身，遁化出逃。这边厢高僧斩了柳精本身，连根拔起，一把火烧成灰烬，却也知那柳精逃遁之事，掐指一算，原本它命不该绝，命中还应着一番劫难，除却其性命却不在今日，后日自由因果轮回。今日高僧斩了柳精本身，也算是除了它的根基，纵是它幻化逃走，也当需寻一地，掩息蛰伏，休养生息，再寻它也必是千难万难。又因着身边尚有要事，且此柳精他日之劫另有其人，故而收拾法器，辞别众人。

    抛却高僧自去不表，这柳精一路奔逃，慌不择路，求生之念引它寻一水源丰茂之地，但急急之中合意之地却是难觅，也恰恰合该邵家有此一劫。

    当日高僧寻数日究竟，探得柳精为祸，算准了时辰，正是正阳之日正午时分，亦即设置了伏魔法阵，遂向柳精发难，柳精一时不察，仓促应战，又兼失了天时地利，一败涂地，狼狈遁走。虽凝一丝精元之气，但终究附于一小小柳枝，又加之骄阳似火，一气遁逃数十里，陡然间，见着一片好大园子，里面山石楼阁，溪流翠竹，且兼这数丛翠竹边上聚了一潭清泓，不待细思，速速隐去妖法，现出身形，自插于这清泓边一滩沃土之中。也合该这柳精命不该绝，寻着此等好去处。平日里邵家财厚，家资殷实，但因着商人身份低微，便越爱做起排场，又因家中人丁并不太旺，除却妻子刘氏，就是闺女薇儿，更爱妻子。为着她们，建起好大一处园子，光这一处园子，就不知花了多少银钱，仆人小厮日夜伺弄，也不知引来几处清泉，载来几车沃土，只这土就有些许讲究，取于十里外山岭树下，最是油黑肥厚。不想这清泉沃土，于今却便宜了这柳精残枝。这柳精现形后投身沃土，四周高墙大院，又有几丛翠竹遮着些阴凉，挡着了如火般的骄阳，渐渐凝住几将崩溃的神元妖丹，从此在此蛰伏修养，以图后事。

    这里细说这柳精之事，说来千言万语，于邵家却只瞬息之间。柳精安顿下来，因失了根基，妖力十不留一，仅仅能保全性命，并无祸乱四周生灵之事，每日酌取清泉，吸纳沃土。所以，初时邵家并无人觉察其形，偌大一个园子多了一枝细柳，也实属寻常。